亓雨走出廂房,大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。
然而,他下樓準備走出酒樓之時,腳下忽然踩到一枚精緻的玉佩。
掌柜突然冒出來,「咦,這玉佩不正是方才那姑娘所說的丟失之物嗎,雨公子,丟玉佩的姑娘剛離開沒多久,您趕緊追過去還給人家吧!」
「往哪個方向?」
「出門左拐,那白衣姑娘找了許久,說這是她爹爹留下的遺物,您趕緊去吧!」
亓雨有一瞬的遲疑,卻沒拒絕。
走出鶴頤樓左拐一直向南,穿過人群走了兩條街都沒看見什麼哭哭啼啼的白衣女子。
正當亓雨打算轉身返回之時,手中的玉佩突然竄出一股強大的寒氣,而後他身子一僵,便直直的暈倒在地。 鳳綰月也沒想到墨塵淵居然會再一次夜闖未央宮。
她此刻的神情是睡夢中被吵醒才有的氣憤,「王爺,您究竟想幹嘛?」
面色紅潤,模樣嬌俏。
一襲寢衣微亂,露出半個香肩。
連某個鼓起的部位,溝都能看得一清二楚。
墨塵淵先是眸色一暗,呼吸也略微加重。
因為鳳綰月平日的衣裙多以寬鬆舒適為主,所以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副嬌軀下竟藏著如此婀娜曼妙的身姿。
他喉結滾動,逼著自己將視線挪開,嗓音也是沙啞異常,「本王有事請你幫忙,十萬兩黃金。」
「等明日再說!」鳳綰月沒好氣的翻了個大白眼,倒下去就準備繼續睡。
哪知墨塵淵突然沉默了。
就在鳳綰月以為他已經離開之時,一隻長臂從她腰下穿過,而後將她……連人裹著被打橫抱起。
輕功這種東西,在寒冷的冬日體驗屬實刺激。
鳳綰月縮在被子里,桃花眼眨啊眨,悶悶的聲音響起,「王爺,你將哀家綁架出宮,哀家要治你大不敬的罪!」
男人目不斜視,足尖在屋頂落下又離開。
今夜,月明星稀。
月光將他如雕刻般的五官,襯得愈發誘人。
鳳綰月暗暗在心裡念叨:唉,世風日下,當真是男……色誤美人吶!
許是目光太過熾熱,墨塵淵終於忍不住低頭。
恰好鳳綰月感覺憋不住氣,正努力把腦袋伸出來。
一個低頭,一個抬頭。
墨塵淵沾著寒氣的薄唇恰好碰上鳳綰月的眉心。
墨塵淵,「……」
鳳綰月,「…………」
兩人一時忘記反應,要不是因為內息不穩險些摔下去,墨塵淵這個便宜還不知道要佔到哪時候。
*
攝政王府。
管家在亓雨的屋前來回踱步。
可見到王爺懷裡抱著一個女子回來,頓時傻眼,「王爺,這位是?」
「能救亓雨的人。」
「……」
進了屋,腳落地。
可在錦被脫落的瞬間,一件染著竹香味的袍子偏鋪頭飛來。
鳳綰月在原地站定了片刻,才伸手將自己腦袋上的衣服扒下來披在身上。
她餘光掃見躺在榻上雙眸緊閉卻毫無生氣的亓雨,假裝看不見,只道,「王爺深夜將衣衫不整的哀家擄至王府,路上還藉機輕薄,究竟想要作甚?」
聽到『輕薄』二字,墨塵淵一噎。
可事權從急,他也沒功夫解釋那麼多,「亓雨突發怪症,內外傷接無,可氣息卻越來越微弱,府醫說恐怕挨不到天亮。」
「突發怪症?」
「據暗衛說他是在走路時突然倒下,之前毫無徵兆。」
鳳綰月雙臂環胸,努著嘴,「王爺方才在路上說,救他十萬兩黃金?」
墨塵淵心裡又酸又哭,微微頷首,「嗯。」如果你想要,本王更願意連人帶家產打包送給你。
經過這番折騰,鳳綰月的瞌睡蟲早不知道飛到哪去了。
她走到榻前,只看了眼亓雨便斷言道,「他的魂沒了,自然醒不來,照你所言已經有大半日,等天亮之後再想回來,也晚了。」 「不過話說回來,我送他的平安符呢?」鳳綰月秀眉蹙起。
管家站在門口也不敢進來,聽到這話連忙回答,「回姑娘的話,雨公子的平安符在搖光小姐那兒。」
墨塵淵臉色募得一沉,「怎麼回事?」
「老奴昨日去給搖光小姐送冬衣,無意看見她手裡拿著一枚黃符,總覺得眼熟,後來問了雨公子才知道,原來那日搖光小姐設計將他困住時,趁機搶走了平安符,還威脅雨公子若是敢搶回去或是告訴您,她就將這是他們暗通款曲的證據公諸於世,」
「混賬!」
「王爺息怒。」
鳳綰月有些無語。
此事擺明是聞人搖光故意為之。
想來是因為對亓雨近日有無妄之災有所察覺,所以才故意奪走平安符。
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,語氣平淡的道,「我先將他的魂招回來,離魂一事怕是沒那麼簡單,麻煩管家找一件亓雨的貼身之物來。」
「這……佩劍可以嗎?」管家不確定的問。
「可以。」
「是。」
鳳綰月一手拿著亓雨平日隨身佩戴的軟劍,一手拿黃符,絳唇微動默念招魂引。
咒語畢,黃符上的硃砂紋金光閃起。
只聽她冷喝一聲,「魂來!亓雨,速速歸來!」
原本關上的門在話音落下的瞬間,被一股強勁的風撞開。
陰冷狂亂的風讓管家連眼睛都睜不開,隱隱看見有一殘影隨風飄來,然後鑽進了亓雨的身體里。
只眨眼的功夫,一切恢復平靜。
鳳綰月放下軟劍,旋即又將方才那黃符扔給管家,「化作符水喂他喝下。」
光喂亓雨喝水管家就累得滿頭大汗,生怕漏了一滴。
面色漸漸紅潤,緊抿的唇也有了血氣。
片刻后,亓雨先是手指微動,而後緩緩睜眼。
不知是不是離魂太久,反應比起平日慢了不知多少倍。
他後知後覺發現旁邊有人,待側頭看到是誰時,下意識就想起身行禮。
墨塵淵卻按住他,嗓音低沉的問,「早上你離開鶴頤樓后究竟發生了何事?」
亓雨正色道,「屬下吩咐完您交代的事便打算回王府一趟,后因撿到一塊玉佩,掌柜說是客人所丟,請我追上去歸還,之後……便不記得了。」
現在想想魂體分離,當真是后脊發涼。
鳳綰月若有所思。
她皺眉,「哀家招魂前,你在何處?」
「不認識,不過看起來像是達官貴人的府宅。」
「那塊玉佩呢?」
管家卻說,「老奴沒看到什麼玉佩啊,雨公子被送回來的時候手上什麼都沒拿,衣服也是下人換的,只有佩劍以及暗器。」
亓雨雖然魂魄歸體,但始終覺得有些畏寒。
正他準備將旁邊的外袍披在身上之時,一塊翡翠玉佩從他袖子里滑落墜地。
好在地板是木製又鋪著絨毯,這才沒有摔碎。
鳳綰月將它撿起,只感受到一股死氣。
她忽的莞爾,笑了笑,「此為媒介,也就是陰親的信物,恭喜你呀,被女鬼相中了!」
亓雨,「……」
「陰親?女鬼?」墨塵淵擰眉,「是冥婚?」 陰親,顧名思義是死人的婚事。
一般來說,只有大戶人家才會有這種荒謬的想法,不過,多數都是為家中英年早逝或紅顏薄命的子女打算。
若強行讓鬼和人結陰親,那性質又不一樣了。
鳳綰月有些詫異,「王爺果然見多識廣,的確是冥婚。」
身為當事人的亓雨,完全淡定不了。
他頭皮發麻,從頭到腳只覺得涼颼颼,說話也變得磕巴,「太,太后,屬下……懇請太后就屬下一命。」
好在這些年積攢的積蓄不少。
雖然小太后的出價很高,但還是小命更重要。
「你家王爺付了錢,十萬兩黃金,唔,看來你對他還挺重要。」鳳綰月撫了撫下巴,語氣頗為怪異。
亓雨,「……」屬下只是個暗衛頭頭,絕不會影響您和王爺嘿咻嘿咻!
墨塵淵以拳掩唇,清清嗓,「本王錢多,你隨意出價。」
莫名有點仇富心理的鳳綰月撇撇嘴,心道:果然財大氣粗的人,說的話聽起來都不是一般的欠揍!
不過,她也沒興趣坐地起價,只將手探進衣袖裡打算再拿出一張符。
可左摸右摸都沒摸出個所以然來,表情逐漸尷尬。
「丟東西了?」墨塵淵問。
鳳綰月深呼吸,回答道,「沒帶符,麻煩王爺進宮一趟,將哀家放在錦盒裡的黃符隨便拿幾張出來。」
有鳳綰月在,墨塵淵也知道亓雨暫時沒事了。
只囑咐讓管家準備一套女子服飾后,轉身便飛身往皇宮方向去。
等他和管家一前一後的離開,鳳綰月卻又不知從哪兒拿了一枚符出來。
亓雨微愣,「您不是說……太后,您故意支走王爺?」
「嗯。」
「您有話要單獨同屬下說?」
「是。」
鳳綰月就近而坐,緊了緊身上並不合身的蟒袍,「結陰親者需知雙方的生辰八字,光憑這個玉佩無法讓你離魂,你仔細想想,誰害你的可能性比較大。」
聞言,亓雨冷眸一縮。
他垂下眼眸,恰好遮住眼底的殺意,「屬下的生辰八字除了爹娘和王爺外,只有天機閣知曉,先前天機閣老閣主為王爺算命,拿走了攝政王府所有人的八字,屬下與天機閣門人素來無恩怨,若真要說有,那隻能是聞人搖光。」
「哀家也這樣想。」
「……」
「先前你的血光之災因平安符而化解,可一旦離了它,厄運就會加倍上身,聞人搖光先是故意奪走平安符,后又弄出玉佩冥婚,若哀家不來或是晚了兩個時辰,你可就沒命了。」
「屬下多謝太后救命之恩,此生沒齒難忘。」
「嘖,客套話就別說了,不過哀家很好奇你究竟是哪裡得罪她了,居然到要借女鬼之手奪你性命的地步?」
亓雨只覺腦殼生疼,硬梆梆的回答道,「之前屬下陪同王爺去天機閣做客,無意中撞見聞人搖光和聞人天樞躲在假山後……行男女之事,自那之後,屬下就經常碰到無妄之災,大約是她害怕屬下將此事告知王爺吧。」 王府後院。
聞人搖光看著燃為灰燼的符,彎唇一笑,「居然被救了,真討厭呀!」
話音剛落,門就被從外面推開。
只見聞人玉衡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,穿著一身夜行衣。
他確定沒被王府的暗衛發現后才關門入座,掃了眼桌上的一疊黑灰,漠然問道,「你對亓雨做了什麼?」
今日攝政王府進進出出了好幾撥大夫,一打聽才知道是亓雨『病入膏肓』。
聞言,聞人搖光眯了眯雙眸。
他將身子朝前傾對他吐了口香氣,而後才回答,「不過是幫他做了個陰媒罷了,怎麼,五師兄這是來興師問罪嗎?」
時常將憐香惜玉一詞掛在嘴邊的聞人玉衡,毫不顧情面的將她推開,神情和聲音均是冷若冰霜,「夠了,我不是大師兄,收起你那套惺惺作態的狐媚之態!」
被推倒在地是聞人搖光始料未及的。
她忍著掌心被磨破的擦痛站了起來,偏生還強顏歡笑的道,「五師兄又何必動怒,搖光只是開個玩笑而已。」
「下作!」
聞人玉衡低聲呵斥,「這裡是皇城不是雪域,你犯錯沒有師父和大師兄保你,你以為墨塵淵查不到你?」
聞人搖光神色有一瞬的龜裂。
可話到嘴邊又改了口,「查到又如何,亓雨不過是個暗衛,塵哥哥哪怕再不滿意我,也不可能會為了一個暗衛對我出手。」
「他會!」
「……」
「亓雨是亓家的嫡長子,待在墨塵淵身邊只是為報救命之恩,他日必會回亓家接任家主之位,我看你真是愚不可及,一步步越過雷池,難道你真以為自己是高貴的郡主嗎,不過就是個殘喘苟活的玩物罷了!」
這番話將聞人搖光貶低的如同一團垃圾。
可聞人玉衡卻沒有半分消氣之意,語氣越發怒沉,「你想辦法儘快離開這裡,以後見了太后不準挑釁,只許奉承討好,別忘了我們這次來次的目的。」
聞人搖光微怔,眸底閃過一絲不甘和怨毒。
她用力咬唇,直到嘗到血腥味才鬆開,僵著聲問道,「五師兄,師父之命搖光不敢忘,你的警告搖光也會謹記,只是……你可否能幫我一次?」
「幫你?」聞人玉衡斂眉,「幫你什麼?」
「我想嫁給塵哥哥。」
「呵。」
一記輕蔑冷笑,便是聞人玉衡的答案。